翠雀花如故 此鄉(xiāng)已成吾鄉(xiāng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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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間的翠雀花又開了,一簇簇藍紫色的花序從項目部板房后的石縫里鉆出來,像一群突然降落的藍雀,帶著山野的清冷與倔強。兩年光陰淌過,這花開花落,已看了兩遍。 初來時,項目部于我,不過是圖紙上的一塊方寸,是合同里的一個名稱。嶙峋的遠山是陌生的屏障,呼嘯而過的山風里裹挾著聽不懂的涼意。我的辦公室在一樓最里面,一桌一電腦一相機,便是黨建與宣傳工作的全部疆域。那時寫的稿子,字句工整得像碼放整齊的水泥預制板,規(guī)范,卻也冰冷。宣傳欄上的照片,構圖精準,卻總隔著一層玻璃般的疏離。 改變是無聲浸潤的?;蛟S始于某個加班的深夜,從辦公室窗口望出去,并非漆黑一片,而是工地值夜班的探照燈,將那些穿梭在工地上的人影照成一幅幅流動的剪影,如同沉默而堅實的屏障,守護著所有人的安眠。或許始于一次次深入施工一線的采訪,安全帽下那些被汗水沖出道道泥痕的臉,笑起來時,眼睛顯得格外亮。我不再只記錄“圓滿完成節(jié)點目標”的結論,而是學著去描繪老師傅如何用長滿老繭的手,摩挲著檢查螺紋鋼的接口;去捕捉年輕技術員在成功攻克技術難題后,那聲壓抑不住的、幾乎破音的歡呼。 我的鏡頭,從此對準了這方天地里的人。宣傳欄里,有了混凝土試塊上清晰的指紋,有了攤開的施工日志上密密麻麻的標注,有了暴雨驟來時,黨員突擊隊沖向前方那一片逆行的、沾滿泥漿的褲腿。我將“艱苦奮斗”四個字,化解為食堂阿姨特意為深夜加班人員留在鍋里溫著的一碗雞蛋面;將“精益求精”,演繹成辦公室里那盞為復核一組數(shù)據(jù)而長亮的白熾燈。 我與這片土地,不再隔窗相望。我熟知了哪段路在雨后格外泥濘,哪個角落能收到最穩(wěn)定的手機信號,甚至食堂周三固定做的紅燒肉,那濃油赤醬的香味,也成了我每周一份篤定的期待。 又是一年花信風。我站在項目部新落成的觀景平臺上,腳下是我們參與測量、澆筑的混凝土。夕陽西下,遠山依舊蒼茫,但那份茫遠中,卻生出了家的親切。宿舍樓的燈光次第亮起,像撒入凡間的星子,每一盞光里,都有一個我熟悉的名字和故事。 山風拂過,翠雀花的清冽與工地上特有的鋼鐵、水泥、塵土的氣息纏繞在一起,鉆入肺腑。這味道,我已習以為常,甚至幾日不聞,便覺若有所失。 此鄉(xiāng)之土,早已被我的腳步踏實。此鄉(xiāng)之人,早已是我的同仁、我的戰(zhàn)友、我的家人。我們于此,共繪一張藍圖,共守一份責任,共擔風雨,也共享榮光。 花如故,而我非客。此項目部,此群山,此一片揮灑過汗水的熱土,已成吾鄉(xiāng)。那石縫中倔強生長的翠雀花,不擇沃土,不懼風寒,藍紫色的花瓣在高原的陽光下靜靜燃燒——恰如我們在這里的每一個日夜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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